其实和路海华灵认识的时间，连一天都没有。江景晟不知道她的过去，也不了解她真正的性格。但在路海华灵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一刻起，他的心里好像……

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。

只是觉得并不排斥这种感觉……

路海华灵侧身躺在地上，在睡着之前，迷迷糊糊地跟江景晟说：“有危险一定要叫醒我们……别自己硬拼……”江景晟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，和他硬汉的形象一点也不相符。

齐新西坐在一片珊瑚中，气息不稳，可他盯着江景晟的目光非常不善——是个很记仇的家伙，肯定记着洞穴里的事。

江景晟对他持不理会态度。

神经稍稍放松，之前就有的饥饿感愈加明显，要赶紧找到吃的。

江景晟环顾四周——血腥味很可能会再次引来可怕的麻烦，所以吃肉之类的不用考虑了。既然如此，只能找一点海草充饥了。

他不是生物学家，也不是卖海鲜的，很多水生植物他都不认识。值得庆幸的是，一些简单的可食用的植物，他还是认识的。

江景晟在他们休息的地方四周找寻了一阵，回到这里时手里抱着很多颜色各异的海草。齐新西等人和已经醒了的路海华灵看到他手里的海草时，都是眸光一亮。

徐徐靠近路海华灵他们，江景晟抱着海草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——为什么之前就没有想到可以吃植物充饥呢，那样的话就不会引来黑鲨，不会有更多的人死去。

说真的，江景晟因为散打和野外生存这个兴趣，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。之前很多次的危险、很多次的“死亡”，他都还算冷静。可是一想到引来黑鲨，有大半的原因出自他，他就感觉自责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……”路海华灵游到江景晟身边，接过他手里一半的海草，拍拍他宽厚的肩膀，“现在再去后悔，又有什么用？什么都改变不了。而且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，不是你一个人没有想到。所以与其把脑子用来后悔，还不如想想回去的办法。”

江景晟看向路海华灵，她的发丝随着她的游动，在水中轻轻飘扬。她本就白皙的肌肤，在水中更加显得娇嫩，和黑亮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。

江景晟收回看着她的目光，沉默着点点头。

两人回到了大家身边，叫醒还在睡觉的张绒绒和季川民，把江景晟带回来的植物平均分给众人。虽然对于这些没经过任何处理、口感欠佳的海草，实在有点难以下咽。不过和饥饿到疼痛的胃来说，这些都算不了什么。

路海华灵小口小口地咀嚼手里类似海带的东西，往张绒绒身边挪了挪，把小脸凑近她，颇有兴趣地问：“小绒，你是为什么来潜水的？换句话问就是，你为什么参加这个俱乐部呢？”

张绒绒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拨弄手里的海草，闻言，抬头看她，被一头短发隐约遮住的眼睛也多了一点亮光，“为什么呀……我从小就很喜欢动物的，养过很多小动物，长大了也到动物园工作。

“我尤其喜欢水里的生物，学习潜水也是这样的原因。说真的，我学习潜水的时候不是在海里或者湖里，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来到‘大自然’……

“为了这次能够真正看看水生物，我好不容易才请到假的……之前还因为没机会在海里潜水，有点遗憾呢，现在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张绒绒沉默了下来，低下头去。

听完张绒绒说话，江景晟看到佘锦正安静地坐在地上，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他的异常，江景晟问他：“佘锦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
所有人看向佘锦。不是只有江景晟注意到了佘锦之前的不正常，他们都以为他应该是受刺激大了。谁知佘锦的回答出乎他们的意料，佘锦说：“其实我有神经疾病的……”

佘锦之前几次的发狂不是因为受到太大刺激，而是因为精神疾病发病？

佘锦没有抬头看其他人，也许是不想在他们眼里看到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东西，他又说：“我有精神分裂症，在养蛇之后，症状更加明显，‘正常’的时间越来越少，很多人开始给我起外号‘蛇精’……

“后来听朋友说潜水和游泳可以治我的病，我也确实在学会潜水后病好了很多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。然后我经常会去大型泳池游泳或者在映长山湖潜水，只是一个人毕竟很无聊，我这才加入了俱乐部……”

竟然是这样的原因？

张绒绒之前还有点害怕佘锦发狂的表现，可是知道了真相的她，对这样的佘锦产生了一种名叫“怜悯”的感情。她没有表露出来，这样的心情对精神病患者来说，无疑是一种伤害。

在美丽炫目的海底，几个人坐在珊瑚丛的怀抱里，轻轻诉说着心里的故事，眼前偶尔有小鱼群游过。

这样的时刻，让人全身心地放松、惬意……

问到季川民潜水的原因，他却再次把孤傲的架子摆出来，一个字也不肯说。

不过就算他什么也不说、默默地给嘴巴上一把锁，善于察言观色的路海华灵也能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，和他在海面时说的话，以及他现在的表情猜测出他潜水的原因，而且保证差别不大。

别扭、傲娇、幼稚、奇怪的小男孩……

路海华灵在心里是这样评价季川民的。

后来张绒绒也问到了路海华灵她潜水的原因，她这样回答：“真正的原因……这是一个秘密哦，知道的人可都会惹火上身哦……”

说着，她还对着张绒绒做了一个鬼，惹得张绒绒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，和她嬉笑打闹。

知道路海华灵是开玩笑的，而初识时她告诉江景晟说“潜水是因为爱好”。

江景晟想……或许也不是因为爱好吧。

张绒绒把手里的“粮草”吃完，抱着自己的双膝，把半张脸都埋在自己臂弯里，睡意再次摧残她的神经。她打了一个哈欠，呢喃着：“真的好想回家，好想……一直待在爸爸妈妈身边……”

坐在张绒绒身边的路海华灵伸手摸上她的脑袋，轻轻地一遍遍抚摸。感觉张绒绒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，她的年龄应该和她的娃娃脸相符才对。

路海华灵轻声问其他人：“我们接下来怎么办？”

江景晟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，靠在岩石上。一腿伸直、一腿弯着，姿势惬意得很。

他想了想：“海面不行，岸边也不行……”

路海华灵想到了什么，连忙插嘴道：“是不是海面阻挡我们的力量没有消去，我们就一直无法回到陆地上？可是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，该往哪里去都不知道，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……可是我强大的直觉告诉我，我们应该往岸边去！”

这是为什么？为什么要去岸边？

众人静静听她接下来的话，她继续说：“我总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在海底靠岸边的地方找找回去的办法。你们想啊，我们要在海里生存，海面不适合休息和补充体力，所以去海面的靠岸处不理想。那我们可以一边在海底休息和吃东西，一边往海底的靠岸处去。”

见到大家还在思考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，路海华灵嘟着嘴：“我的直觉很准的。以前有一天，我老是觉得领居家怀孕的狗狗怪怪的，总猜测它是不是就要生了，结果那天晚上还真的生了六只小狗狗呢！

“反正我们漫无目的的也不行，那不如真的往那儿去试试？”她手指着一个方向，借着微光，大概可以看到那远方似乎就是大陆坡，也就是陆地和海洋接壤的地方。

虽然路海华灵举的例子很奇怪，但她说得没错。

他们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，什么办法都没有，何不大胆地相信她的直觉一回？

也就这样，众人莫名其妙地决定，明天开始“前往海底靠岸处”的行程。

不过在此之前，他们要好好睡上一觉！

不知道“聊天”和“商量”这两件事用的时间是多少，海底的微光其实辨别不出来是白天还是已经黑夜。只知道大家稍微填饱肚子之后，深深的疲倦再次袭来。这一次，就是强大如江景晟也忍不住睡过去。

现在看到的就是，路海华灵六人或躺或靠在岩石，睡得香甜。

海里的水依然流着，不知道来处，也不知道流向哪里。就像他们，不知道怎么来到，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他们的“目标”……

谁也没有看到，在他们睡着的时候，他们身下的泥沙中钻出一种青色的小虫子。有硬硬的甲壳，又像鱼一样长长的身子，有十来只。

小虫子缓缓爬上路海华灵他们的脖子，在他们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。路海华灵和江景晟都在被咬的那一刻有所察觉，可是眼皮轻轻抖了一下，始终没有睁开眼。

……